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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莉等眾人都走遠了,從容的站在禾埕中央,看著周遭一下子突然變的很安靜的前堂,覺得有點不習慣,現在整個家就她一個外人在,那感覺讓朱莉覺得亢奮,她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,她想放肆的跳起來大叫一聲,但她並沒有放縱自己這麼做,她克制自己的衝動,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她去進行。

 

她繞過橫屋,快步走向後堂自己房間,先鎖好房門,接著拿脖子上的項鍊打開地上的行李箱,全部衣服拿走後露出一個黑色手提袋,她把手提袋擱在床上,然後打開拉鍊,褪去包裹在外面的毛衣和報紙,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顆龍首!

 

她專注的看著龍首,企圖找出破綻在那裡,她搖搖頭,喃喃自語:「真的太像了,這老頭太厲害了,佩服!」她拿手機對龍首拍下各種不同的角度並加密存檔起來。

 

她將龍首重新包裹好並拉上拉鍊,然後提著黑色手提袋探頭探腦的走向前堂,雖然送葬隊伍一時半刻還不會回來,但她還是不敢掉以輕心,她走到寶中房門口,掏出口袋裏的鑰匙開門,朱莉利用寶中不注意時,摸走屋裏的鑰匙,趁休假時去鎮上偷打了一支相同的鑰匙。

 

進入房間前,她轉頭往鐵柵門及四周掃了一下,確定沒有人才打開房門,然後放下竹簾,為的是不讓外面的人看到她在屋裡的行動,但她可以透過竹簾縫隙看到外頭的一舉一動。

 

朱莉深吸一口氣,然後將黑色手提袋擱在桌上,她打開寶中的衣櫥,裏面除了一些換洗衣物,旁邊還有一個防水旅行袋和一個大揹包,她分別摸了摸旅行袋和揹包裏面的東西,她覺得旅行袋摸起來不一樣,於是將旅行袋抱到桌上,打開拉鍊,呈現在眼前的居然也是一顆龍首!

 

朱莉打開自己的黑色手提袋,跟寶中屋裏的龍首擺在一起,她站在桌前,一副追根究底的的樣子,她張大眼睛想分辨其中的差異性,不論型制、色澤和外觀看起來幾乎都一樣,雖然自己讀的是藝術史,但學的大都是跟藝術有關的歷史,而對於淘寶和摸寶這類江湖買賣;爾虞我詐的事,她幾乎沒有涉獵過。之前在拍賣行上班,她主要負責行政工作,偶而也參與拍品的擺設和介紹,雖看過不少古董字畫,但贗品跟真品無論造型、仿舊及做工看起來沒什麼兩樣,連專家都會看走眼,沒使用儀器,要她憑肉眼判斷真假已超出她的能力範圍。

 

朱莉將兩顆龍首分別抱起來,重量都一樣,無法分辨真假,最後她拿出預藏的刀片,分別在兩顆龍首底部括了一點碎屑下來,然後分裝在兩個透明的小塑膠袋裏,並標上記號,她打算寄去香港請小古拿去檢驗機構幫她檢驗。

 

朱莉雖分不出真假龍首,不過她認為寶中房間的龍首才是真的,她手上的那顆是假的,老頭子不可能那麼笨,輕易就讓她拿到真的。她記得那天晚上,睡前她在老頭的茶水裏放了安眠藥,趁老頭昏睡時,她偷偷把整個房間翻了一遍,最後在床板底下的抽屜裏找到龍首!

 

謝老機關算盡,每天都睡在龍首上面,他以為把龍首壓在床底萬無一失,不料還是被朱莉找到。

 

 

 

計程車離雙堂屋大約一公里左右,艾麗覺得肚子不再那麼痛了,但胸口很悶,像要炸開似的,她很想下車呼吸新鮮空氣,她要求司機讓他們下車走回家。「別逞強,妳真的可以嗎?」寶華看艾麗鑽出計程車時踉蹌了一下,趕緊走過去扶她一把。

 

「沒問題,我可以的。」艾麗為證明自己不礙事,站在樹下,一邊吐吶一邊做闊胸運動,過了一會,整個人變得精神起來。兩人相偕往雙堂屋走去,快到家時,隱約看見三個男子鬼鬼祟祟的在後堂圍牆外面的樹林中徘徊,形跡可疑,其中最高的一個揹著背包,看起來裏頭好像放著很重的東西。

 

艾麗和寶華悄悄躲在樹幹後窺視,發現那三個男的就是那晚潛入雙堂屋的賊仔!兩人心中同時暗叫不妙,大白天的,三個賊仔賊竟趁全家出門送葬時,再度上門行竊,「可惡!」「惡質!」艾麗和寶華氣得咬牙切齒。

 

寶華氣道:「我打手機給寶中和寶樹,叫他們兩人馬上趕回來,合力把三個賊仔海扁一頓再扭送警局。」

 

艾麗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,說道:「不行,現在是阿公下葬的時間點,我們最好不要打擾阿公入土,以免對老人家不敬。」

 

「我們報警算了,把三個混帳賊仔抓去關。」

 

艾麗搖頭說:「他們不是現行犯,抓了也不見得會被關,而且驚動警察可能會引來記者,還是低調一點好。」

 

「那怎麼辦?」寶華忽然想到什麼,大叫不妙,「朱莉還在屋子裏呢!」寶華想打手機通知朱莉要小心,但被艾麗阻止,「千萬別通知朱莉!否則就破功了。」

 

「為什麼?」寶華大惑不解的看著艾麗,覺得她太自私了,「只有朱莉一個人在家,妳不擔心她會有危險嗎?」

 

情況緊急,艾麗不得不跟寶華坦白,「剛才我是假裝的,其實我根本沒有肚子痛,我之所以會這麼做就是因為朱莉。」

 

「妳真會演戲,大家都被妳騙了,我真的不明白!這是為什麼?」寶華覺得被艾麗耍了,對她的說謊感到很不高興。

 

「寶華,真的很抱歉,」艾利解釋道:「實話告訴你,我早就懷疑朱莉有問題,只是沒有明確證據,現在看到這三個賊仔,更加證明我的推測是對的,你想想看,除了我們家族和葬儀社的人,就只有朱莉知道阿公出殯的日子,如果不是朱莉通風報信,他們怎敢大白天跑來?」

 

寶華從沒想過,更不相信朱莉會勾結外人來對付自家主人,「依妳的看法,朱莉是內賊?他們是一夥的?」

 

「百分之九十九。」

 

「希望朱莉是那百分之一,有可能是葬儀社的人搞鬼。」沒有人贓俱獲,寶華還是不願相信。

 

艾麗和寶華以樹幹及樹叢為掩護,緩步往前堂靠近,阿豹三人似乎發現了什麼動靜,低著頭躲在後堂圍牆外面的樹叢裏。

 

艾麗和寶華快步走到鐵柵門旁,寶華檢查鎖頭,並沒有被打開,他掏出鑰匙打開鐵柵門的鎖,只輕輕推開一小縫,兩人閃身進入後,立刻鎖上大門。

 

怕朱莉看出破綻,艾麗要求寶華配合她演戲。艾麗痛苦的抱著腹部,彎著腰站在禾埕,痛的在原地繞了一圈,這一圈剛好環顧橫屋每個房間,她抿嘴暗笑,似乎看出甚麼眉角,然後暗示寶華扶著她進房間,兩人站在門簾後面,注視著禾埕及對面寶中門口的動靜。

 

 

朱莉透過門簾看到艾麗和寶華突然跑回來,大吃一驚,下意識地摀著怦怦 跳的胸口,她見艾麗抱著肚子,猜想她一定是肚子痛才會半路跑回來,她吁了口氣,安慰自己,好在剛剛進寶中房間時他們還沒回來,要是他們看到我手上也有一顆龍首那就慘了。

 

朱莉趁艾麗和寶華進房間時,迅速跨出門外,站在門簾內側,抓緊時間鎖上寶中的房門,然後提著手提袋匆匆走過廊下,繞到橫屋後面,故作從容的往後堂走去。

 

這一切都看在艾麗和寶華眼裏。「朱莉跑進寶中房間幹嘛?手上提的是什麼東西?」若不是親眼所見,善良天真的寶華壓根不相信。

 

「我猜朱莉跑進寶中房間偷龍首!龍首就藏在她的手提袋裏。」艾麗想了一下,問道:「你剛才有沒有注意到寶中房間的門簾?」

 

寶華偏著頭想了一下,「沒注意,有什麼不對勁嗎?」

 

「我記得出門送葬時,寶中房間的門簾沒有放下來,可是,剛剛我走進禾埕時,卻看見寶中房間的門簾已經放了下來。」

 

「妳看的好仔細,連這種細節也注意到,妳可以改行去當偵探了。」

 

「其實心裏諮商跟偵探工作在某些方面有點相似,都是憑藉某些已知的訊息去分析、抽絲剝繭,進而深入去了解對方的心理狀態。」艾麗若有所思的說:「我覺得朱莉是‧‧」艾麗突然停住,改口說:「有些事情怪怪的,所以會稍為注意一下。」

 

沒有親眼看到手提袋裏的龍首,寶華還是寧願相信那剩下的百分之一,他對艾麗說:「妳會不會想太多了?朱莉偷首龍要幹嘛?」

 

「不是我想太多,我認為她偷龍首是為了錢,我們太輕忽她了,以為她不懂龍首,所以對她沒有設防,我甚至覺得朱莉會隨時不告而別。」

 

「太誇張了,妳怎麼會有這種想法?妳不會跟寶樹的爸媽提這件事吧?」

 

「沒有證據,我當然不會提,可是你知道,直覺是很玄的東西。」艾麗一時也無法跟寶華說清楚、講明白,為讓寶華親眼看到朱莉手提袋裡的龍首,她說:「你現在可以去後堂看看朱莉在做什麼?」

 

「我覺得這樣做不夠光明正大,我真的不認同,希望妳了解。」寶華覺得自己是個大男生,不削做這種事。

 

艾麗不想和寶華辯駁,只有找出證據才能讓人心服口服,她掀開門簾走出房間,寶華也跟著走出房間。兩人走過禾埕,來到寶中房門口, 寶華轉了一下寶中房間的喇叭鎖,他想進去看看龍首還在不在,門鎖著,鑰匙在寶中身上。寶華問艾麗:「朱莉怎麼會有寶中的鑰匙?」

 

艾麗曾看見朱莉不只一次,半夜悄悄跑進寶中房間,她推測朱莉一定利用去寶中房間時偷走鑰匙,再利用去鎮上買日用品時,複製了寶中的鑰匙,然後趁大家都出去送葬時,跑進寶中房間偷龍首,艾麗不想在寶華面前直接說出寶中的事情,於是把問題丟還給寶華:「想知道答案,去問寶中。」

 

沒有人贓俱獲,不管艾麗說什麼,寶華就是不相信。艾麗要寶華在前堂看守,注意阿豹他們的動靜。

 

艾麗想去後堂看個究竟,她放輕腳步,繞到橫屋後面,接著來到後堂前門,當她一踏進客廳時,驚見朱莉提著手提袋匆匆閃進房間,然後聽到喇叭鎖按下的聲音。

 

朱莉背靠著房門,手摀著劇烈起伏的胸口,憋著不敢大口喘氣,過了一會,她躡手躡腳的把手提袋塞進地上的行李箱,接著打開脖子上的項鍊拿出鑰匙鎖上。她做了幾下深呼吸,試圖讓心情平靜下來,一邊思索要如何應付艾麗。

 

「叩叩叩,」艾麗站在朱莉門口問道:「朱莉,妳剛才提的黑色手提袋很特別,可以借我看看嗎?」

 

朱莉萬萬沒料到艾麗會跑來後堂,如果來的是寶華還比較好應付,剛剛不該用走的,應該用跑的,原來艾麗已經看到我的手提箱了,朱莉心中的OS大響:「怎麼辦?怎麼辦?逼不得已時,只好‧‧只好來個殺人滅口!然後帶走龍首,不告而別,逃回印尼。」當朱莉心中浮起這個念頭時,自己也嚇了一跳,她馬上抓起心中的滑鼠,按鍵刪除殺人的念頭。

 

朱莉心裏真的很想掐死艾麗,討厭她老用疑神疑鬼的眼神看她,但若真的殺了艾麗,手上這顆龍首恐怕永遠也無法帶出台灣,而且還要吃牢飯,如此一來,她和小古的約定也會泡湯,她已和小古約好,由小古幫她秘密找買家,小古手上有藏家及客戶的名單,她必須搶在寶中他們將龍首送回大陸前,將手上的龍首高價出脫掉。

 

朱莉並不擔心龍首的出路,以她在藝品店及拍賣行工作的經驗,不管什麼樣的古董文物都有人買、有人賣,她不怕找不到買家,而且龍首不是一般的文物,或許它本身的價值不高,但它的歷史意義是無價的,不管是出於個人收藏或其他政治因素,想買的還是大有人在。

 

朱莉深吸一口氣,鎮靜的說:「噢,妳說那個黑色手提袋啊,那是我二十歲生日時,我爸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,很普通,不是什麼名牌,沒什麼好看的。」

 

艾麗聽了,不好意思再堅持看朱莉的手提袋,但又不甘心就此作罷,她轉念一想,問朱莉:「我們去送葬這段時間,有人來過家裏嗎?」

 

朱莉可不是傻瓜,她知道艾麗這樣問的目的什麼,如果她說這段時間沒有人來過家裏,只要家裏丟了什麼東西,那麼她就是最大的嫌疑犯。其實艾麗問她的當下,朱莉並沒有看到阿豹他們三人,所以她必須「製造」還有其他人在場的證據,好轉移目標,她思索片刻,想起那晚在禾埕看到的三個賊仔,於是對艾麗回道:「你們大家出去不久,我看到三個年輕人在鐵柵門外頭徘徊,然後‧‧」

 

「然後怎樣?」聽到三個年輕人,艾麗馬上打斷朱莉的話。

 

「其中一個年輕人說,他們在附近果園工作,三人都受了傷,一個被鐮刀割到拇指,另一個被鋤頭鏟到腳,還有一個被掉下來的椰子砸破肩頭,他們一直拜託我開門,只差沒跪下來,要求讓他們進來擦藥。」

 

「妳有讓他們進來嗎?」

 

「本來不想讓他們進來的,可是我看他們很可憐,傷口一直流血,就打開鐵柵們要他們在禾埕待著,等我進去拿藥。」

 

「妳怎麼可以大主大意!讓陌生人進來家裏?這樣做很危險,妳不知道嗎?萬一丟了東西或出了人命,怎麼辦?」艾麗氣到拉高分貝,表示她對朱莉的不滿。

 

「對不住,我一時沒想那麼多,可是‧‧」

 

「可是什麼?」

 

「我進去拿藥出來時,那三個年輕人就不見了。」

 

入寶山而空回,這三個賊仔是佛心來著?艾麗不信,儘管不信,但一時之間又無法確認朱莉是在唬她,只好悻悻然走回前堂。

 

可惜家裏沒有裝攝影機,艾麗走到鐵柵門邊看了一下附近地面,接著又沿禾埕四周低頭繞了一圈,都沒有看到血跡。坐在屋簷下的寶華,看艾麗悶著頭繞禾埕走,問道:「妳在找什麼?需要我幫忙嗎?」

 

「我覺得朱莉在撒謊,她藏著秘密。」艾麗把剛剛在後堂的大概情形告訴寶華。

 

「如果朱莉心裏坦蕩蕩,就應該把手提袋打開來讓妳看才對。」

 

「我看那手提袋很沉,越想越覺得朱莉問題很大,我們得想個辦法,看手提袋裏面到底藏著什麼?」

 

「我們必須等送葬隊伍回來,現在最好按兵不動,我想她也在防著我們。」

 

艾麗和寶華坐在屋簷下,兩人在思考要如何才能打開朱莉的手提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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